標題:精選》那一夜，我們聊阿飄／語出不敬，立刻遭鬼神懲罰？
文／眭澔平
我在學生時代參加很多次校際戶外團體健行登山活動，某次高中時要建行徒步穿越南橫公路。
當時的南橫公路還沒有柏油路，地上都是碎石子，路的兩旁也沒有路燈。那一次，我們要徒步經過一段台東路段的隧道，在進入隧道前，救國團輔導員特別提醒每個學員一定要把黃色雨衣穿上；在隧道內行進時，千萬不要被山洞內滴下來的任何水滴滴到。當時，所有的學生都非常聽話，獨獨有兩個中部高中的男生特別調皮，雨帽也不戴好，還邊走邊鬧其他人，把隧道裡滴下來的水潑到其他人身上。當時大家只覺得他們調皮並沒有特別為意，但是到了晚上，事情發生了。
夜裡，當所有同學在相對兩排的通舖上酣睡，準備進入甜蜜夢鄉時，突然有人聽到那兩個男生的房裡傳出淒厲的尖叫聲。大家衝進去竟然看到他倆彷彿變了樣，呆跪在地上不停地發抖，而且邊抖邊磕頭！原來，這就是俗稱的「鬧房」。意思是，如果有人不小心得罪了「好兄弟」，它們就會找上門來鬧你。
後來我們才聽說，當時在修建公路時工程浩大，投入了相當多的人力，但是也因為困難重重所以出過幾次意外，死了一些工人。南橫公路修築隧道時，因為要開闢路段，所以必須在隧道內進行路段引爆。那時有幾位非常優秀的工程師，在一次爆破時，在隧道內放置完了炸藥，還沒走出隧道，外頭的工人卻提前引爆了炸藥，造成多名工程師和工人慘死在隧道內。炸藥爆炸的時候，那些工人的身體被炸得支離破碎、血肉模糊，慘不忍睹，炸開來的肉和著血黏附在隧道牆壁上。偏偏當時剛啟用了快乾定型水泥；所以罹難者被爆裂成碎片的遺體因此永久地嵌在山洞內壁上，再也無法取出。此後，才有了過隧道要穿黃色雨衣，不要讓那些慘死的血水滴到自己的傳說。
後來有一次，我跟著大學登山社的學長們去登山，那時住進高山上的一座山莊。我想我真的沒有任何不敬，只是剛好被分配到了通舖裡大家最不喜歡的床位。記得學長還特別提醒過大家，如果住進這種高峰旁邊的山莊，千萬不要睡在最旁邊的床位，因為那些位置通常是山難發生時，用來擺放罹難者遺體的地方。偏偏這次剛巧同時有幾個登山團隊住進山莊，床位實在很擠，因此最靠裡邊的床位也都排上了，而我就睡到了那裡……。
我記得那天晚上山上很冷，房間內又潮濕，棉被也都濕濕的，冷到我們除了晾著的小黃雨衣之外，把其他能穿的衣服通通穿到身上。睡覺前我不斷祈禱，千萬千萬不要半夜想上廁所，因為高山山莊裡的廁所，通常都很陰森，廁所都是懸空的，底下還不斷會有冷風灌進來。但就這麼不湊巧，那天晚上睡到一半我就因為尿急醒了，總不能尿在床上吧，我只好用最快的動作衝到廁所解決。方便完之後，我一心只想趕快衝回床上。屋外的漆黑恐怖這一來一回就夠讓人膽顫心驚了，但是，誰猜得到最大的挑戰卻是我從通舖臥房大門走向床位的這段路……。
因為，就在我要穿過大通舖兩排上下舖的中間走道時，卻看到一位同學坐在那邊，不偏不倚就坐在我床位的對面。
「為什麼那個同學不睡覺？」我當時心裡這樣想，但是真正令我起雞皮疙瘩的是，為什麼那位同學還要穿著黃色雨衣？還戴上雨帽？就這麼做在這間屋裡最裡面，唯一一盞微弱燈光下，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？
「他坐在那邊幹什麼？」當時儘管我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，卻還是忍不住好奇，既想看他是哪個同學，又想看他到底大半夜不睡覺坐在床邊做什麼？而且，剛剛出去上廁所的時候，我記得我沒有看到任何人坐在那邊啊！
沒想到，就再我愈來愈接近他的那短短一秒鐘，這名穿著黃色雨衣的人，忽然把頭抬了起來，還慢慢地慢慢地轉向了我。燈光實在太暗，我一時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。等到我定睛一看，我恐懼到連聲音都叫不出來，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沒有辦法解釋，你知道我看到什麼嗎？
我看到黃色雨衣底下的那張臉……竟然是我自己的臉。
（摘自《那一夜，我們聊阿飄》，司馬中原、眭澔平 著，人類智庫出版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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